好一陣子，
一直不想聽見網誌上的這首歌，
覺得它實在太像你的故事，
於我太過哀傷所以厭惡。
一直以來，我們喜歡的東西都不一樣，
所以從小到大才能一直是朋友，至少不會為了男人吵架。
你最討厭吃椰汁西米露，喜歡大胸部的男生。
不懂我怎愛燒錢吃甜點，我也不解一個男生為什麼要這麼多香水。
你知道嗎?
你大概不曉得自己對很多人那麼重要吧。
或是你懂得，只是仍執意成為某個人心中的那個人。
其實，我也是。直至事情發生了以後，才明白你在我心底的位置。
我很怕面對自己的回憶，
又怕如果現在不做些甚麼，
隨著年歲漸長，我就會漸漸忘記你了，雖然覺得我並不會。
今早準時守在電腦前，十二點開賣就點進網頁，
想送你和弟弟去阿妹的演唱會，
你弟越來越會拿你當令箭，挾天子以令諸侯。
『 覺得我哥一定非常想去看。』
我操他媽的只差沒擲筊問你了，我想。
只是搶票真的好難喔，你都沒有保佑我順順利利。
還是別人家的祖先太多，燒太多好香，所以輪不到我有陰德。
你是不是也在電腦旁著急得直跺腳呢?
記得幾年前，也是為了同樣的演唱會，騎車雙載在不見經傳的7-11，
假日工業區裡空無一人，店內除了店員就只剩我們，不停地對著i-bon操練，
好不容易歡天喜地搶到了票，就怕我弄掉，你自告奮勇地說要鎖在你的床頭，
之後過了好幾個月，還差點找不到，因為忘記放去哪了。
感覺有點熟悉的場景，彷彿發生在不久前的事，
身旁應該有你，你卻只是安穩地睡著，好似陷入永恆的長眠。
『 睡太久了喔，大白癡。』
有時會對你的臉書喃喃自語，逕自發送一些訊息。
我真的很生氣，很想揍你，
在最混亂的那幾天，
我恨透了你，覺得這世界少了你依然故我的運轉，
可收拾殘局的卻是留下來的我們，而我還要在百忙中處理對你的思緒。
我想哭可是哭不出來，
你懂得的，我個性向來就是這樣子。
『 就發生了阿，不然呢?』
我只能想著還能為你做些甚麼，不然守在床前也是光陰虛擲。
我要冷靜，如果外人還哭到讓你家人安慰我，凡事就做不成決斷。
我想我之於你，就是因為我覺得我被你需要，
我要解決你這小麻煩，如果哪天你不在，沒有你煩我有多煩惱?
只是我雖然討厭工作影響生活，
也不能因為私人感情干擾工作。
在看似冷靜的步伐中，
我多麼希望能製造點紛亂，撥動那穩定的節奏，
好比閃電離職，或是在街上吶喊，
異想天開地以為這個月的某天應該定為國難日，讓每個人都陪我一同哀悼，悲傷放肆。
我好像失去了一個朋友，
還剛好是青梅竹馬，和我糾纏了十五年之久，
過盡千帆還發現彼此都是同路人，情感上來說你更甚於是我的弟弟。
我不過就只是那麼一點點期盼，少了你，這世界能否不要只有我感到損失慘重。
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逝去，
濫情的感覺也少了那麼一些，
我又回到了木然的日子。
工作、準備考試、運動、睡覺，我想傷口復原最快的人應該是我。
也漸漸不想回去醫院看你，因為沒有幫助。
放棄還是繼續治療，每個人心中自有決斷，我不能左右也不想說。
我只能看著阿姨，
不顧旁人側目，每天換著不同的藥水符咒，
請來眾路神明、走遍廟宇佛寺，對你聲聲呼喚，
然後床邊漸漸擺滿大小不等的祈福小物。
她需要接受的消息太多，
這是一個母親的無助，卻也是她目前能做的全部。
我更沒想過這輩子會碰觸你的頭髮、雙手雙腳，
那是從前我們光想就覺得噁心的事。
現在卻因為你久病臥床，需要乾洗頭和刮鬍子，
身體因為藥物反應抽蓄，不得不按摩放鬆四肢。
說真的，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為家人、愛人做到這個地步。
明明年初還開開心心替你過生日，
住進兄弟倆布置的新家，三三八八地徹夜聽你聊著情事，
再見你時，卻叫也叫不醒了。
加護病房的一扇之隔，就像兩個不同的世界，
跨越不了的距離，生離死別之間。
有時，我會自責。
如果早點發現你就好了。
這樣你就算不想醒轉也得起來，
但我也好怕這樣，是不是壞了你的好事。
因為我真的覺得，如果你對這人世無所依、無所戀，
沒有想為任何人甚至自己而活，
可以痛痛快快地當名天使，或許不壞。
活著高興，死了也行。死了說不定也能延續快樂，誰知道呢?
只是難道，從小到大，甚至未來，
我們都不曾為你製造一點快樂？
讓你覺得有我們真好，你並不是獨自一人，
可以和我們顛簸地繼續走完這人生路多好。
我好好奇後來的你在想些甚麼。
可能是我粗心大意，不把你的玩笑當成一回事。
忽略了你促狹的話語，隱藏了求救的訊息。
或許你的煩惱不需要解藥，只求有個人陪著。
而今，為時已晚，你黃牛了，那些沒能來得及做的事也做不到了。
回首來時，你會謝謝誰曾經來過你的故事？
老實說我好吃味。
在幾封生死遺言中，竟然沒有我的名字。
有了晴瑄就忘了小s ?
可是遇見你的同事，
我就了解為什麼你這麼愛他們了，
翻閱了你最後幾個月的臉書動態，
無處不是和他們的合影。
從前的你，每換一個環境，就和周圍的人失聯。
剩下來的朋友就只有我和你弟。
不過不和我聊些風花雪月，你好像就不知道要和我聊甚麼了說。
好懷念一換臉書大頭貼，就被你嗆。
也懷念泰國、澎湖、香港，那些一起去的地方，
你堅持離開前的最後一餐一定要是大餐，如果不把錢吃光，你會又氣又失望。
國中到大學發生的事，
只有你是記得最清楚的。
那於年少的記憶，除了初見你們兄弟，那如同復刻版的臉型，以為自己活見鬼外，便付之闕如。
芝麻蒜皮的小事，都是你聚會時如數家珍地幫大家複習。
當兵時每次都是我去接你回家，
週六愛逛的夜市，以後剩我一個人去了。
騎車長驅日月潭、妖怪村，
卻在鹿港摔車撞到賓士慘賠十萬塊，
讓我們從此毒誓離開再也不回來。
思念總在不經意的片刻開始，有時，我以為自己好了，其實沒有。
在家裡發現你的那一幕，
彷彿一根利刺，深深插入我的胸膛，
之後便是漫長的七日之戰，
直至你想見的人歸來，見上你一面，
我才覺得我的任務，功成圓滿，沒有遺憾。
我偶爾聽著大家錄給你的聲音，
中間穿插幾首你喜愛的歌，
就像以你為名的電台，有歡笑有淚水
有多少人為你鋒芒而來，而你卻為伊粉身而散。
你很善良，
不想所愛的人為難，
我也想試著喜歡你喜歡的人。
至於你遺留的禮物，大家會好好當牠是你而寵顧。
牠現在已經三個月大了喔，名字和你真的好有關聯，
還是你放心不下的弟弟取的，剛好也是同事喚你的小名。
感覺冥冥中，有些機緣就是這麼注定好了。
其實，你還算幸運，
在踏入永恆的長眠以前，
有這麼多人守候著你，
想陪你走完最後的這一哩路。
我有時都和你弟想，
以後我們晚年孤寂時，誰會來送我們一程。
如果審判的那天終將到來，
星散歸於蒼穹，而你成了天邊的星子，我想我們都做好了打算。
只是你也知道我很會記仇，
待我也通往那道未知彩虹的彼端盡頭之時，
這筆帳再好好和你算。
道謝，抱歉，最後告別。
現在我做的、我想說的一切，
都只是我對自己的寬慰。
謝謝你不當我是朋友，
因為我是你的兄弟，所以不想再麻煩我了。
對不起，你的痛苦我沒有發現，
至於再見，我想我就不說了，代之以把這則訊息留在這裡。
因為你說你會來找我，
雖然這麼久都不曾來過我的夢中，
我都想是不是我睡得太沉太熟?
但你遺留下的卡片我會好好收著，
儲值好了等你找我，在這城市中悠遊。
記憶中的你，雖然看不見了，
但你依然存在我的心底。
謝謝你來到我的故事，
讓我的每一天都不同。
如今你暫離了我的故事，
我也希望悲傷可以留在今日，
從現在開始，讓每一天都不同。
『江』羽人，倦『鳥』歸巢，快回家吧。
我們都在這裡，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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